我是在七十年的年底,就開始當單親媽媽.有二個孩子.老大是男孩;剛升國小六年級.老二是女孩;比老大小四歲.老大在國中畢業後,參加高中聯考.考取中壢高中.

  有一天,我站在家門口.跟鄰居太太一起聊天.聊著聊著,免不了聊到孩子讀冊的代誌.我隨口提起想讓老大考大學的事.鄰居聴到我說這句話,馬上接了口:「就看他的造了.」聴到這樣的回答,我怔了一下.一時之間 , 知道要如何接口.

 想不到過了一段時間,又再發生同樣的事.這次是發生在娘家中....我不小心說溜了嘴,向娘家的母親,提起想讓老大讀大學的事.我的母親馬上回答:「看他有没有這個命!」對別人的孩子說一句好話.難道是如此困難嗎?我的心都糾成一團.最後.我向姐夫說想讓老大考大學的事.姐夫開口說了一句公道話:「考慮孩子的將來!」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不願意說的人,居然有這麼多.

   「知啦!我知啦!既然有心想要讓囝仔讀冊,我早就準備好$$$了.讀冊本來就是要花錢的.是那一個人說讀冊不用錢?!」我對姐夫說,要姐夫不要擔心.孩子讀冊的冊錢,我好幾年前就開始準備了.打囝仔的父親往生後,我就没有指望別人會伸手幫.忙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靠自己最穏當.

  七十七年的七月;對我和倆個孩子來說 , 是最忙碌的一月.一開始,就是老大參加大學聯考.接下來是老二的高中聯考.再過來就是五專聯考.而倆個孩子的每一場考試,對我來說.都是心靈上的烤~煎熬.

 也許是老天爺的保庇吧!老大幸運的考取國立中山大學機械工程系.老二的高中考試則是:榜上無名.五專的分數也不理想.只好再參加高職考試.可能是幸運女神的眷顧吧!老二高職的分數.可以是好的出奇.錄取中壢商職國貿系在一旁等著看笑話的母親.也打電話來詢問倆個孩子的試分數.當她知道兩個孩子都考取公立學校後,只說了一「恭喜!」馬上掛掉電話.對兩個孩子的學費.則一字提.

  當時,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這兩個孩子能夠考取,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我這兩個子讀冊.既使自己要做牛做馬落去〔拖〕!我也認

命嘸怨嘆.反正日子再什麼艱苦,也只有這幾年.可是,如果,我没有讓這兩個孩子多讀這幾年的冊.那麼,我這倆個嘸老爸尚惜的囝仔.就艱苦一世人.

 於是.將牙關咬緊,一肩挑起全家生活的重擔.在工廠中拚命工作.午飯和晚飯都在工廠吃〔免費〕.為的是可以下買菜錢.在這段時間.老大在暑假時,到工廠打工.女讀二專時,也利用春假期間.替別人代班,全家三個人.拚命省吃儉用一起度過這段艱辛的歲月.

  老大在八十一年大學畢業.我鼓勵他再參加研究所考試.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我學乖了.對老大考研究所的事.閉口不言.再什麼說是我的孩子要考研究所;不是別的孩子要考研究所.何必讓別人在我的面前講一大堆風涼話.研究所放榜時.老大是母校放榜名單上最後一名.

  老大在高雄住了六年.只有我這個做媽的去看過他.而我因為經濟的壓力.不能常常去看他.第一次去看老大,是一下他住的環境〔老大住的是學校宿舍〕.第二次是參加他的大學畢業禮.第三次是參加他的研究所畢業典禮.畢業後.接著入伍服兵役.分發的地點是:屏東楓港.一年個月後.正式退伍.回到中壢.我算一算時間.一共有八年之久.

    至於老二.在高職畢業後,接著參加二專考試考取了龍華工專國貿系.二年後順利畢業.換句話說,從八十年到八十三年.在這四年內,每年就有一個孩子畢業.

       八十年,老二高職畢業班,二專聯考。

      八十一年,老大大學畢業,研究所考試。

      八十二年老二二專畢業。

      八十三年,老大研究所畢業。

     從老大讀大學開始,這段時間.我背負著沈重經濟壓力.可是,人前人後.我從没叫過一聲苦!也許別人很難理解這樣的心情.我只能說.叫苦只有讓別人當做笑話看,何必讓別人踐踏自己的尊嚴呢?想要讓自己的囝仔讀冊冊錢當然是我這老母的責任.對我來說.每繳過一次學代表我的囝仔可以多讀一學期的冊.相對的.我要繳的學費.又少了一期.當倆個囝仔的學費,全部繳完時.也就是囝仔畢業的時候了,再說.若是讓囝仔聴到我的叫苦聲.什麼專心讀冊,只要倆個囝仔好好用功讀冊.就算對我個做媽有交代. 

 至於娘家在這段時間對找的態度,我只有一句話:「從囝仔的父親走了後,到現在為止,我没有回家拿一粒米返來厝內煮.」

 娘家的二弟妹聴到這句話,很不高興:「二姐,没有人說妳回娘家拿東西.」

 三弟妹則說的更妙:「二姐.我可以幫妳作證.二姐從來没有拿過娘

家的東西.」

 現在回想起這些往事,心中只有一句話:「感謝天公伯的保庇,乎我這兩個嘸老背的囝仔.攏有冊尚讀。」

 老二在社會上工作了十年;因為工作上的需求.在九十一年.參加二技夜間部聯考.考取中國技術學院國貿系.註冊時,因為我在八十三年時,申請到中度聴障手冊.按照學校的校規.女兒的學費可減免三分之二.只是,女兒這次讀夜間部所有費用.女兒用半工半讀完成的.二年後〔九十三年}.順利畢業.

 說起來已經是很久很久的事了.可是,只要一到聯考季節,看到考生在酷熱的考場.伏案應考的身影.我的腦海中.總會浮起這句話:「看他有没有這個命!」

  後記:

 朋友曾經問過我.以我當年的經濟情況,不用如此刻薄自己.我嘆了口氣.才說出真心話:「其實當年.我最大的壓力不是錢,而是擔心自己,萬一我有病痛;或是出了意外,有個三長兩短.這倆個嘸父嘸母的囝仔,有誰肯替我好好來照顧他/她?還不如自己平時多存一點錢.為倆個囝仔,存下足夠的生活費和學費.萬一,我真的有了什麼意外.可以不用擔心兩個囝仔,走上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路徑.頂多熬個幾年.老大就二十歲了.到時候可以養活自己和妹妹.若我存的錢,不夠倆兄妹過日子.我早己交代老大,不許接受任何人的收養.叫他一定要帶著妹妹,到孤兒院中去住.院中很多無父無母的孩子,就算日子過的再苦,倆個囝仔會認命.嘸任何怨嘆............

  已經是很久很久的事了.只是,在寫這篇文章時,心靈上還殘留著當年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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