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城 歲 月

　我的女兒在國小三年級時(九歲)她的父親得了肺癌．半年後亡故．面對現實中的生活重擔，

我只有咬緊牙關，一肩挑起．當時的我，既無傲人的文憑；也没有半技之長．只能到工廠

基本作業員．領的薪水並不多．母子三人，省吃儉用過日子．有好長一段時間 , 照顧女兒

和監督女兒讀書的事，都是兒子〔兒子大女兒四歲〕在負責。

　老大從小就很懂事．讀書都是自動自發．從來没有讓我操過心．女兒雖然有老哥做樣給

她看．偏偏讀起書來是：「除了讀冊嘸比人卡打拚，其他都比別人卡打拚！」她的本性十

分好動．讀起書來．只有三分鐘熱度．對課外活動則是興趣高昂．讀國小時，還曾經代表

學校參加鄉運．得了第三名．讀國中時，更是班上體育的風雲人物，在運動會中．都是

三名以內的名次．兩種極端的表現．讓我做個做媽可以說是為她傷透腦筋。

　　讀國中時，女兒好幾次吵着不要再讀了．說要到工廠上班賺錢．我知道女兒是一時

愛玩．靜不下心來讀書．只是考慮到她的將來，我無論如何都不肯點頭答應：「妳現在

說不後悔；可是，妳將來一定會後悔！」有時候．因為她的成績實在太差了．忍不住會

唸她幾句，唸了幾次後，引起女兒強烈的反彈：「那就不要唸了！」　

　這是什麼態度？我這個做媽的辛辛苦苦的上班賺錢．供妳上學讀書．不肯好好的讀．

還對我說這種話．我很生氣的說：「我這個做母親的不敢對自己的孩子說這種話．將

來，妳就叫妳的孩子，不要去讀書好了！」

　　女兒國中畢業後，參加高中聯招，放榜時，女兒榜上無名．接着五專的成績單也

寄來了．分數也好不到那裡去，看來只有報名參加高職考試了．可是女兒說什麼也不

肯去報名，我費盡唇舌，對她說盡好話，她還是不肯去報名．最後，我只好對她說

：「只要有去參加考試，不管考得好不好，就算對我這個做媽的有交代．」兒子也在

一旁好言相勸：「去考考看！高職很好考．隨便考一考就可以了．」衝着她老哥講的

這句話．女兒總算點了頭．願意去報名．準備參加高職考試了．

　　也許是老天爺對我的眷顧吧！女兒的高職考試十分順利．當我從信箱中拿出高職

聯考通知單．打開成績單時，看到上面的分數是５１２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和兒子女兒看着那份成績單的分數，三個人高興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事後，我還

開玩笑的問女兒：「妳在高職考試時，有没有作弊啊？」

　　「媽媽，妳什麼可以說這樣的話？」女兒有點不高興．我說：「妳讀國中時，考

試若有這樣的成績，我和妳哥也不會如此擔心啦！」我說的可是老實話．以女兒讀國

中時的水準，能夠順利進入省立壢商，可以說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和女兒商量後，決定選擇國貿．那一年，壢商國貿名額是１２０位．女兒報到名

次是１１２名．我和女兒兩人辦好所有的手續和註冊費用．高高興興的回家．

　到了開學日．女兒一大早就起床．吃過早飯．穿好校服．背起新書包．開心的上學

去囉！

　　平安無事的過了一段時間．一天，女兒放學回家，進了門後，連書包都没放下，

馬上告訴我．她的第一次月考成績單，今天發下來了．她的分數排名是班上第５0名。

　　我問她：「妳們全班一共是幾個同學？」

　 「全班一共是五十四名同學．」這是女兒的回答．

　「那考得不錯嘛！底下還有四個墊底者．」　　

　　「媽媽什麼可以說這樣的話？！」聴到我這樣消遣她．女兒的苦瓜臉，馬上變

成笑臉。

　　我說：「本來就是嘛！妳是考運好；不是自己的實力足．我早就擔心就讀時，

功課會跟不上．想不到還有四個人替妳墊底．嗯～～不簡單！考的不錯啊！」對

我來說．只要女兒没有被留級．我就要謝天謝地了．

　　高一放暑假時，女兒跟我說要跟同學到工廠上班，說要賺自己的學費．我不

大贊成．怕會影響她讀書的情緒．可是她一再堅持要去上班．還說已經和同學約

好了一起去．好吧！就讓她去試試看吧！　　

　　當了二天的作業員，女兒就愁眉苦臉的跟我說．在工廠因為做不出足夠的數

目，被領班罵的要死．她說；當作業員真的好辛苦．她要在家好好用功讀書．不

要去工業上班了．

　聴到她居然說要好好用功讀書．我可是嚇了一大跳！哇！我唸了十多年的經

．女兒讀起書來，還是一副愛讀不讀；吊兒郎當的樣子．想不到這個領班，本

事這麼高明．女兒只被她罵了二天，就乖乖的說要好好讀書了．我要是知

道這個領班，居然有這麼好的的本事，早就親自到她家．拜託她多罵幾句．

　　從此，女兒對讀書的態度，的確比以前認真多了．也不再提起要到

工廠做事了．到高二下學期時，她告訴我．她想考二專，可是擔心實力

不足．想到補習班補習．既然女兒有心讀書．我這個做媽的是：二話不

說，馬上拿錢給女兒繳補習費．

　　每天早上，七點不到，女兒就要出門搭公車到校，上完學校的課程

，就在自助餐吃過晚飯，接着到補習班上課．等上完補習班的課後，

搭公車回家，她進家門時，通常都是九時半過後了．我有點擔心她的身

體狀況，可是女兒說，班上成績比她好同學，也跟她在同一家補習班補

習，她如果想讀二專，不參加補習也不行．只是這樣的讀法，讓女兒的

眼睛大喊吃不消．開始有了散光的現象，只好到眼鏡行去配眼鏡．

　　女兒高職順利畢業後，接著參加二專聯考．考前女兒對我說了一句

話：「如果這樣努力還没有考取的話．以後．我再也不要讀書了！」

可憐的女兒．她的身心受着煎熬．我默默無言抱着她．輕拍着她的背．

孩子已經拚到這的地步，我這個做母親的還能說什麼話呢？！

　放榜的那一天，我照常上班．可是整個人是心神不寧，心裡一直惦

記着女兒的成績．九點多的時候，女兒打電話來告訴我．她考取了！

分數是３２６分．是班上第二高分的人．我聴到這個消息．發覺自己

握着電話筒的手竟然不停的在發抖．眼眶中慢慢溢出........。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我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女兒拿着成績單

，滿面笑容的對我說：「媽，我拿到成績單時，看到上面的分數居然是

326分．兩手不停的發抖～～～......」

     那一年是八十年，算起來已經是十多年的事了．對於女兒能夠進入壢

商就讀．我一直認為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和疼惜．對女兒來說；這是她生

命中重要的轉捩點．